74午时三刻_出来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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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午时三刻

  “荀哥,您去的话,没有回转余地了。”任豪抬起头,很是愧疚的看着荀渐。

  荀渐回头瞪着他,半晌才说:“那就不回转!”

  潘峰回到所里的时候大部分同事都已经来了。

  他两眼猩红,看来也是一夜没睡。

  秘书科的女同事看见他的背影,追上去说:“王队问你那案子今天行不行,上头又催呢。”

  潘峰脚步不停,点点头,女同事继续跟着他走,“咱队脸色不好啊,一来就找你。”

  “你就说没看见我。”

  “哎!你干嘛,怎么又这样啊?!”女同事停下脚步,看着他急匆匆的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转角。

  强光、噪声、寒冷、剧烈的头疼如果这些带给王建凯的是折磨,那么嘴里横着一支签字笔带给他的就是侮辱,这令他无比狂躁。胖子关门的一瞬间他就开始极力挣脱,可刺耳的噪声掩盖了一切,一切也都是徒劳。

  因为上下牙齿咬合不住,口水开始不停的分泌,他疯了似地用力,签字笔的笔杆被生生咬碎,碎掉的硬塑料扎进嘴里,血流出来他仍不松劲,笔芯里的油墨也流出来混合着口水和血水,在他的口唇之间交织出一片诡异的色彩

  潘峰先去水房,见人已经不在那儿,似乎松了口气。

  他挽了挽袖子用冷水搓了把脸,然后揪着风衣的衬里把水擦干。这才来来讯问室,一进门就吓了一大跳,什么也不顾的撕去他嘴上的胶带,拿掉已经粉身碎骨的签字笔,王建凯合着墨水、口水、血水啐了他一身,骂道:“操.你二大爷!”

  潘峰并不接茬,捏着他的下巴想令他的嘴张开,可是王建凯闭的死死的,任由潘峰怎么用力狠捏也不张。

  潘峰无奈作罢,关了扬声器,在他面前踱起了步子,“王建凯我告诉你,少他妈给我整这些下三滥的玩意!玩自残?有种咱们真刀实枪的拼。”

  王建凯用舌尖归拢了口腔里细细密密的碎塑料渣滓,又啐了口血唾沫,“什么狗屁玩意我就自残!姓潘的,我要不是进去有事儿,刚才那些碎渣子我咽下去一口,你还能不能穿这身皮了?”

  潘峰眯着眼,他当然懂,嫌疑人在他手里,出什么意外自己真得扒警服,他说的没错,他不是自残,他没必要。

  “你要进去做什么?”潘峰很准确的提炼到这句话的重点,不给他修正的机会,直拍反攻。

  王建凯也迷着眼,因为他头疼,疼的仿佛要炸开了。

  “我要干什么是我的事,你该干什么没人告诉你吗?”这回答比问话力度强硬,王建凯也是在赌,赌徐大已经为他安排好,只是遇到了个矫情的王八蛋。潘峰饶有兴味起来,“王建凯,你我都是明白人,现在,只有你跟我,不用绕弯子。”

  “好,我腰疼的厉害,你让我起来站会儿。”王建凯边说边将一直压在舌根底下的一块硬塑料碎片挑在舌尖上含住。

  潘峰想了想,供词的诱惑很大,于是将横在他腿上的钢条打开,王建凯慢慢的从审讯椅上站起来,弯了弯腰,跺了跺脚。他的牛仔裤还湿漉漉的,衣服也没着落,估计嘴巴的颜色也够精彩,他龇牙咧嘴的扭着腰,跟潘峰笑了笑,说:“来跟烟。”

  潘峰皱眉忍了。

  从烟盒里抽出根烟,走过去给他塞在嘴里。王建凯一个不小心,烟掉到了地上。

  他忙不迭的赔礼:“对不起啊……”

  潘峰倒没说什么,俯身去捡,可就在拾起烟起身的功夫,王建凯瞅准时机,用自己的额角最脆弱的一点狠狠撞向潘峰的头。一个下砸的狠力,一个猛然起身的狠力,两者的合并加速度成功的将王建凯的右眉角撕开一个口子。新鲜的血柱顺着开放的口子淌下来,他嘴里再一使劲,笔杆子的碎渣又一次刺破了嘴角,一张脸顿时看起来惨烈无比……

  “我.操~~~”潘峰捂着被撞疼的头盖骨,直了一半的身子又蹲下去。

  王建凯疾走两步靠在审讯室的大门上,又是踢又是踹,高声叫喊:“打人啦,警察打人啦!开门开门……”

  潘峰一个激灵,窜过去想制止他,刚掐着王建凯的后颈把他摁在地上,审讯室的门就被推开。

  潘峰仰望来人,手劲虽不减,可声音已经软了“王队……”

  被押解到市第一看守所的王建凯心情大好。

  他的目的就是要到这里来,虽然事情绕了个大弯子,不过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程老六。

  虽然此时他的右眼和嘴角都肿的老高,因为过度叫嚣要投诉警察刑讯而被赏了把宝剑一直背着,可他的头已经不疼了,是因为血放出来了吗?

  十一点四十五分,荀渐看看表,挠挠头。

  午时、三刻,真是个好时辰!

  韩奕一分钟不差,脚步轻快的从写字楼出来。

  荀渐打火,系安全带,把车往前带了几米,稳稳的停在韩奕身前。

  韩奕歪头见是荀渐开车,心里就打了个问号,一上车便笑道:“出什么事了?”

  荀渐呼出口气,并非玩笑的说:“您用不用活的这么明白?”

  韩奕呵呵一笑,点了根烟,“说吧,怎么啦。”边说边撕开领带,卷成筒塞进口袋,西装也拖掉,随意的扔在后座位上。

  “等等会再说。”

  “干嘛?”

  “不干嘛,开车呢,一会说。”

  韩奕就不再问,静静的抽烟。

  过分的安静,尤其是荀渐的安静,就像电影预告片,提醒着韩奕这即将要说的事情绝不一般。他太了解荀渐,只在两种时候特别安静——完全控制了事态和完全控制不了事态。

  汽车一路疾驶是往北涧村。

  老屋没人,就连馒头也不在院子里。韩奕在前,荀渐迈进院门顺手把门栓落紧。

  韩奕边往屋里走,边说:“跟我说有事,连狗都清场,你是要灭了我啊?”

  “嗯,不定谁灭谁呢。”荀渐冷不丁的跟上一句,韩奕回头瞪了他一眼。

  进的屋内韩奕自觉在正位落座,两腿大刺刺的分着,“说吧,又把天捅破了?”他尽力黑着脸。隐约记得上一次荀渐捅娄子也是各种清场,整的认错跟单挑似地。他俩十几岁就在一起混,一起拼,彼此之间的默契和了解使得“认错”这种事愈发令人尴尬,不过这么正式,驱车四十分钟到村屋来还是头一回。

  荀渐竟笑了笑,很腼腆,真是百年不遇的婉约。

  “没捅着天,没那么严重。”

  “少废话。”韩奕直勾勾的看着荀渐,耐心正在悄无声息的溜走,玩笑的语气也刹了车,有些肃然。

  荀渐进屋就一直站在韩奕对面,此刻稍稍迟疑,好似下了决心,竟然一低头跪在韩奕面前。

  “老大,我坏了规矩。”

  韩奕的眉心瞬间锁死,却并没说话,静等下文。

  荀渐也不看他,接着说:“我囤了枪……”

  韩奕不说话,瞪着他,静等下文。

  荀渐依旧低着头,见韩奕沉默,只好再说:“一共三十一支……”

  韩奕依旧沉默,等他继续。

  足有五分钟,荀渐的额头逐渐发潮,冷汗还是虚汗也不好说。

  说起枪,得往前倒数两年。那时候他们哥俩削翻龙虎兄弟,拿下东北帮在南港插旗,大有横扫所有帮派势力的气势,可当时已经隐退了的卢曾派人斡旋,硬是把东区分了大片给唐旺。

  碍于那些将死不死、将朽不朽的老顽固的面子,韩奕扎根西区,咽了一口这口气。原因很简单,打拼这么久,兄弟们也该安安生生干点事,该成家的、该立业的、该孝顺爹娘的都不能耽误。

  上面讲“和谐”他们也讲——相持平衡有钱大家赚的前提下,什么都好说。不管本着为自己考虑还是为兄弟着想的出发点,东、西两家算是握了手,两个老大喝茶议事,请了卢曾的贴身管家乔良当见证人,约法三章,第一条规矩是生意不踩界,谁先火了,对家自动收手。赌场生意便是这样,荀渐做的好,做的大,你唐旺仿着做就是踩界。第二条恩怨上头清,那意思有了分歧怨由,先由老大这边起商量着来,不能由下面人打打杀杀的解决问题。第三条便是不用火器。历来的沉痛事实不断证明,在阳光雨露下照射下的和谐社会,玩玩冷兵器总归还能控制,一旦枪来炮去葬送的是兄弟,事闹大了就是逼着政府灭自己。

  用卢曾的话说,这不是美国,现阶段要打江山拳头硬、钱多、兄弟铁就够了,这个现阶段至少往后数20年。卢曾的看法是,枪是好使,但目标不在射程内。

  当年韩老大也是效仿了古人跟唐旺击掌为誓的,可是荀渐有他的想法。当年根基浅,任那些老家伙左摆右布,什么都气都咽,那并不代表他们就要一直要跟姓唐的分蛋糕。韩奕一心做贸易,慢慢的也知道贸易行里的道道,可是水港、陆港的进出口都在东区,简单说,韩奕的每笔订单,都要被别人扒层皮,他荀渐心不甘。

  收回东区的心思,他有了不是一天,机会不成熟而已。

  他向来只相信成王败寇,所谓君子协定那是双方力量悬殊不大时的权宜之策,一旦有了必胜的招式,哪还需要什么协定,再说,他本来也不是君子。

  韩奕当然更不是!

  但是现在,绝不是被东区拿到把柄,向韩奕发难的时候。

  于内,南风身怀有孕,西区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安定,只有西区稳了韩奕才能稳,南风才能顺利生产。

  于外,唐旺跟卢曾一直渊源深厚,斡旋之后,唐旺虽坐稳东区,但也必须仰仗卢曾跟他那班老江湖,利益上的勾搭在所难免。而韩奕这边年轻气盛,对老人家的尊重佯装居多,没几分实诚,那班老人也自然不爱受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指挥。所以唐旺与卢曾的关系远比韩奕近乎的多。

  荀渐很久没有膝盖着地了,事实上他也很少膝盖着地。

  很早很早之前带小凯□拳,被韩奕收拾过一次,那次赌气陪小凯挨罚,谁实话——那叫一个遭罪。

  大前年暗场的有人闹事,伤了他一个贴身兄弟,送到医院已经不治,据说那哥们刚请了假,第二天要回老家接他娘进城看病。

  荀渐脑袋一热自己去找梁子报仇,一战惨烈,仇是报了,自己也伤了,在外面连养伤带避风头躲了两个月。等风声过去回来的当天,韩奕第一次很正式很正式的请香上供,罚这位西区二当家的在二爷面前跪了一个对时,直到荀渐告错才让起来,还让自己爬起来。

  此刻,五分钟而已,韩奕不说话,通常代表着他不满意你之前说的话,对小凯就是这样,他不说话你就得不停的说,说道他满意,说道他肯爆发,火上一顿拉到,当然也有火上一顿还不拉到的时候。p>“我平时也带枪。”荀渐觉得这句他会满意,果然,韩奕短促而急切的问:“伤着人了?”

  “没有。”荀渐忙不迭的否定,他不由惭愧,他之所以服韩奕是因为韩奕永远比自己更像大哥,一切对错皆要在人员没事的情况下再去评说,这点他做不到。对南风、对小凯、对自己和兄弟们,韩奕永远是先惦着这个人,之后才是做了什么。

  有时候他不知道是自己太适合做黑道,还是韩奕不太适合,他没自己狠决,却比自己大气,也许这就是老大跟二爷的区别吧。

  “枪被缴了?”韩奕略松了口气,接着问。

  “没有。”荀渐话音落,只见韩奕猛的一蹬,他面前的茶几几乎离开地面被斜着踹出去,实木茶几很是厚重,茶几的一角斜刺里的撞到荀渐身上,荀渐挺胸忍过,但见韩奕豁然起身,隔着茶几绕过来在荀渐肩头补了一脚。

  荀渐跪直,韩奕跟上又是一脚。

  有些狼狈,荀渐的面子在抗议,他食指扣稳地面,撑着自己的身体跪稳,结果又一次被踹倒。

  “你还不说!”

  “是我不对……”荀渐第五次倒伏在地上,“是我安排不周,去探东区场子的时候开枪了……”还未及起身,韩奕的手机短信响,竟然是任豪,暗语对接之后,任豪说“老大,枪的事是我力荐荀哥储备的。我在大门口。”

  韩奕不动声色删了短信,看着荀渐再一次跪好,荀渐接着说:“东区踩界,我囤枪。非要论是非那也是一家一半,不过现在西区求稳,唐旺一定揪住不放,出人了难,我去。”

  韩奕不动声色的狠踹了五脚,这会儿累了,就在他正对面,往茶几上一坐,说:“你他妈的,我认识你十几年,你交代了多少事了?你就是为了出人了难活着的?”

  荀渐心下一热,暗自呵呵苦笑。

  这一身伤疤光自个捅的就不下三处,出来混,总有须得退一步的时候,一个混子退一步就淌一行血,这是命!

  他低着头,头皮儿几乎挨着了韩奕的胸口,他轻声说:“老大,我对不起你,我太能惹事了……”

  “滚蛋!这事你用不着你替人扛,该谁去谁去。”

  “老大。”荀渐急道,“老大……”韩奕不等他说完,已经迈步出房间向大门走去。

  荀渐怎么都没想到,韩奕出去三分钟,后面跟进来的竟然是任豪。

  他这么一番用心不就是不想老大迁怒任豪吗!他过年要结婚,新媳妇在老家,没过门就天天帮他照顾家,那是个好妞。

  “你怎么来了,回去!”荀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还企图起身以缓解尴尬,韩奕冷冷一声:“跪好!”

  任豪向来冷傲,做事少有闪失,几乎没有差池过,别说跪,就是荀渐的重话都没受过几句,此番韩老大的这两个字听在耳朵里,也不及分辨冲的是荀渐,不觉一阵面红耳赤。

  他低声应“是”跟在荀渐身后跪下。

  荀渐心里冒火,只听韩奕说道:“有情有义啊,知道你大哥打算给你扛事呢?”

  “是。”任豪低声答应。

  荀渐抢话道:“老大,要不要分那么清?”

  “你闭上嘴。”韩奕狠狠的对他说。

  “一个个成事不足,去探个场子也能开枪?成天就会戳着是吧!”

  “老大!”荀渐不爱听了。

  “闭嘴!”韩奕火了。

  “不闭!老大你坐办公室坐钝啦?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你忘了?人要犯你,事儿要找你,你怎么防?”荀渐越说越气,腾的站了起来。

  “荀渐!”韩奕用警告的口吻低喝。

  “怎么样,老大我告诉你,这事我惹的,我自己了结,姓唐的不掰扯我也当他没踩界,他要揪住不放,我出一滴血,他也得见红!”

  “你给我出去!”韩奕不跟他正面冲突,点了根烟,指指房门。

  “老大……”荀渐做最后的请求。

  “出去!”韩奕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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