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归家_成为师尊道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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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归家

  林浪遥与祁子锋对坐在桌的两端,一个坐立不安地在抄书,一个抓耳挠腮地在背剑谱,隔着桌子对视一眼,明显两人都有些坐不住了,但是挤眉弄眼互相怂恿,在桌底下踢来踢去半天,谁也不敢先起身,原因无他——

  几步外,身着白衣的剑修坐姿挺拔如松,他手里拿着本旧籍,身边的小几上搁着茶,茶已经凉了,屋外日影也已经从门槛爬到了他的脚边,但他的坐姿几乎没有变过,仍然是那副天塌下来不动如山的模样。可尽管他的姿势再怎么安定,那两人也丝毫不敢放肆,只要他们试图懈怠片刻,那道冷冷的目光就会落到身上。

  开春后天气渐暖,林浪遥换上了新衣衫。掌门夫人给祁子锋做衣服的时候顺道也给林浪遥做了一身,他们身形差不多,穿着相似的衣衫,凑在一起时倒有点像兄弟俩。

  邱衍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两个年轻人隔着桌子,无声地在用嘴型吵架。

  “看来有人念不进书了,”邱衍说。

  经他一声提醒,温朝玄从思绪里抬起头,看向开小差被抓个正着的两个人。

  林浪遥装模作样地甩着手腕说:“哎,这抄书抄得我手都累了。”

  祁子锋见到邱衍如见亲人,眼巴巴瞅他,“师叔,你下山了吗?”

  “确实下山了,给你买了城中糕点,等你离家后就吃不着了,且紧着吃吧。”邱衍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他,又说,“同时我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林浪遥发现邱衍说那句话时,正看着自己,很疑惑道:“我?”

  这是他与温朝玄正式结为道侣后,第一次与邱衍碰上面。说实话,林浪遥心里有些尴尬,因为他自己信誓旦旦和邱衍说过并没有想与师父成为道侣的念头,结果却还是那么做了,这显得他好像口是心非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邱衍眼中带着揶揄之意打量他,让林浪遥怀疑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了,但幸好,邱衍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与武陵剑派其他心思耿直的剑修们不一样,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清楚这种事情不宜宣扬,便没有当着祁子锋的面多言,只是道:“我下山的时候,听闻到了一些消息在流传。”

  “什么消息?”

  “从九原来的消息,”邱衍说,“据说卢氏山庄不日便要发丧,新任庄主卢卓向修真界放出消息,要倾全山庄之力追拿杀害其父的凶手狐妖。”

  “不对吧,”祁子锋奇怪地说,“杀了卢文翰的不是那个镜中灵吗?就是林浪遥的那个……那个朋友。”

  邱衍看了林浪遥一眼,说:“他的那一位友人与卢氏纠葛颇深,涉及上一辈诸多密辛丑闻,你觉得卢氏敢提吗?他们想要体面地将事情圆过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一切都推给狐妖,编造个妖魔暗害了一派掌门的故事。”

  “可天工阁掌门的死……”

  “自然也是归在狐妖身上。”

  祁子锋无不嘲讽地说:“那狐妖还真是个无所不能的替罪好手。”

  “毕竟它是妖,修真界又不能冲到魔渊里将狐妖揪出来对质个清白,是非黑白不就是任凭人的一张嘴去说。我想卢氏应该也怕狐妖抖落卢文翰私下里修炼邪魔功法的事情,大抵就是装模作样地命门人弟子追讨狐妖,待时间久了,等众人忘了,就慢慢将此事揭过,”邱衍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并没有愤慨,仿佛早就司空见惯。

  祁子锋静了一下,说:“这种事很常有吗?”

  邱衍轻轻一笑,在他额上弹了一下,“修真界仙门林立,百家宗派,什么事情没有?就算名门正派里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少,你以为所有门派都像咱们家一样上下齐心,弟子们平日只知道吃饭睡觉练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武陵剑派的氛围确实轻松简单,或许是源于剑修只醉心剑道对旁事不怎么关注的性格,武陵剑派并没有森严的门规禁制,掌门、长老、弟子之间也没有严格不可逾越的上下尊卑,像他们这样的门派,在修真界里反而是异类。

  邱衍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能说,欲言又止,“卢卓年纪轻轻,初掌门派,能将事情处理得如此老练,确实聪明,只不过,我总觉得他……”

  那“他”字后面的内容没说完,却有无尽余味。

  林浪遥和祁子锋正听得疑惑,不知道邱衍想说的下文是什么,温朝玄接话了。

  他将手里的陈旧古籍往几案上轻轻一放,凝着声音,只吐出四个字,“心术不正。”

  邱衍没有说话,也没有作答,但他脸上的表情显然是认同温朝玄的评价。

  林浪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看两人,又转头去看祁子锋。

  祁子锋手上摆弄着糕点的油纸包,一副很专心致志的模样,抬起头,与林浪遥对视一眼,说:“你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

  “吃你的。”

  祁子锋抓起一块糕点塞给林浪遥,企图把他噎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浪遥捏着花糕缓慢咀嚼,心里反复回转着邱衍说的内容,甜腻的点心吃在舌尖都没有滋味,心不断往下坠,他总觉得事情不该是如此,这结局与他想象的相差太多。

  “你说的好消息是什么?”林浪遥问。目前听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邱衍回答道:“在流传的消息中,有一个人从凶恶的狐妖手中救下了被挟持的卢少庄主,并且协助卢氏查清了庄主之死真相,卢氏对其有大恩未报,感激万分,于是从前两方之间的一些恩怨误会自然烟消云散。”

  那个“恩人”是谁不消说,自然是林浪遥。

  林浪遥听完没有半点高兴的情绪,甚至只觉得荒谬。他下意识转回头去寻求温朝玄,回了头才发现温朝玄已经起身走到他身边。

  师父的手落在他肩头,低声问他,“你想说什么?”

  林浪遥声音迷茫地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不太对。”

  邱衍和祁子锋都停了声音,安静地看着这一对师徒对话。

  “那么,是哪里不对?”温朝玄问道。

  是哪里不对呢。

  林浪遥想了想,他原本预想的结局应该是怎么样的呢,当然是好人沉冤昭雪,恶人罪有应得,天理昭彰明公正道,让所有真相大白于天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现在呢?恶人虽然死了,却是受害的人自己凭借力量报了仇,她身上的冤屈仍然不为外人得知。狐妖有错吗?它助纣为虐,操纵他人修习双修邪法汲取法力固然有错,但如果不是卢氏将它囚禁于地宫数年不得见天日,它又何必用这种方式吸收力量,现在还被推诿上所有罪责,遭到修真界追讨。

  如今细细想来,他们忙活了一圈,除了唤醒沉睡镜中的高烨鸾和放出狐妖外,好像什么也没做到。

  “我就是有点想不明白,”林浪遥说,“为什么分清是非对错这么难……”

  “难的不是分清楚对错,难的是如何证明对是对,错是错。”

  黑与白是泾渭分明的两种相反颜色,黑不可能变成白,白也不可能变成黑,但对错却不像黑白那么简单一目了然,世上有万种万般的理由和因素能够影响对错的结果,即使你明知道什么才是真相,却不能强迫所有人都认同你的想法。

  温朝玄说:“我从前只教你练剑……”

  林浪遥仰起头看他,对视上那双令自己心里安定的熟悉眼眸,像漂泊的船驶进了平静的海域。

  “剑之一道刚强利落,果决果断,斩尽世间不公不平之事,但对于人而言,并非所有事情都能像剑斩妖魔那样去解决。”

  “你的意思是……”

  温朝玄在他肩头轻敲一下,“自己去想。”

  于是林浪遥开始想,他们究竟是哪一步做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像捋清一团线,抓着一头端点从后往前推,第一个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地下宫殿里陷入幻术的那些男男女女。如果不是因为救林浪遥,温朝玄不会中了狐妖的暗招,那么他们就可以解救出那些人,他们的存在便是卢文翰罪恶行径的最大证明,多少弥天大谎也掩盖不了。

  然后是天工阁掌门。倘若他们没有那么信任他,而是跟着一起监督他修复镜子,那么高烨鸾就不会为了阻止他通风报信而杀人,他们也可以提前从高烨鸾口中得知当年过往。

  还有什么呢?或许在朝天阁那日,三大世家五大门派聚首的时候,他也不该那么直接地与卢文翰发生冲突。

  林浪遥再往前想,想到一个最大的问题,一切发生的由头。

  那就是当初,如果在高烨鸾临终之前他再多关心这位朋友,追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高烨鸾是否会朝他吐露在镜中留了一魂一魄的秘密。如果他没有那么冲动地找上门去,如果他没有自恃托大地轻视卢老庄主,那么镜子就不会被夺走,就不会遭到毁坏,从此为后来的一切埋下了隐患。

  如果他再警醒一点,耐得住气一点,或许还能顺着端倪发现卢氏山庄里藏着狐妖的秘密,便能提早许多年的时间解救出那些人。

  “原来是因为我……”林浪遥喃喃自语道。

  压在肩上的手掌蓦然收紧,温朝玄说:“与你无关,错在于那些真正作恶的人。”

  “我们还有机会吗,”林浪遥睁大眼睛,急迫地需要师父给予一个肯定的答案,“我原本以为公道两个字很简单,只要去做对的事情,不做错的事情,就是公道……”但现实并非如此,就算做了自以为正确的事情,结果也并不如人意。

  温朝玄想了一下,回答他,“公道其实并不存在,只是因为坚持正义的人多了,才成了公道。”

  夕阳的余晖转进屋内,林浪遥的眉宇间都被覆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他的眼眸藏在那光芒之下,有如落入了流火碎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隔着模糊的光线与师父对望,轻声念着那两个字,仿佛第一次认识一般,在唇齿间反复回味咀嚼。

  “正,义……”

  离归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他们在武陵停留了十来天,其实早就该走了,除去结道侣的那几天耽搁,剩下的日子完全是因为祁掌门夫妇舍不得儿子,于是挽留着他们一拖再拖。

  临行那日,祁见山与邱衍送他们出山,祁掌门还拉着祁子锋依依不舍,左右叮嘱,祁子锋都觉得丢人,忍不住催促父亲快松手。

  林浪遥没有父亲,师父又是个铁石心肠的,从没见过这么深厚肉麻的父爱,忍不住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祁掌门,你要是想祁子锋,届时我再给你派几封请帖来就是。”

  他说这话没别的念头,想的是往日这些掌门家主三不五时就被他请上钦天峰做客,应该早就熟门熟路了。但祁见山听在耳朵里,想起的却是往日被林浪遥折腾折磨的日子,手一抖,竟松开了祁子锋,忍痛与儿子道别。

  祁子锋见状赶紧溜,林浪遥还想说什么,被早已不耐的温朝玄揪住衣领,直接拎着飞了起来。

  空中只遥遥传来林浪遥大喊的声音,“师父——腰带没系紧,我,要,掉,了!——”

  祁见山与邱衍抬头望着天边的几个小黑影,其中一个真就应声蓦然往下落,另一个黑影反应极快地俯身下冲接住他。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祁见山纳闷道:“他不是已经恢复至金丹修为,怎么还不能自己冯虚御风?”

  邱衍说:“情趣……”

  “什么?”

  邱衍摇头往回走,“为了你好,莫问。”

  回到钦天峰那日,林浪遥只觉得恍若隔世。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与温朝玄一同归来。

  朝天阁与离开时没有太多差别,这栋楼阁是高烨鸾以炼器的手法铸造,本不是普通屋宇,只需注入一些灵力便能自洁清扫,不染尘埃。

  林浪遥在屋内背着手转悠着,作为主人满意地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他走到窗边站定,一抬眼便看见温朝玄一身白衣站在天光下,负着手正同祁子锋说着话,大概是与他说明山上的一些规矩。

  温朝玄似乎察觉到了林浪遥的视线,他回头的时候正起了一阵风,吹拂起与日光一色的明亮衣袍还有漆黑发丝,对视上的一瞬间,林浪遥感觉到少年时的梦又回笼到了身体里,令他通体发酥发软,被澎湃的情绪填满了全身,只想心甘情愿地化在那日光里。

  分配卧房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朝天阁虽然修得宽阔气派,林浪遥却只留了两间房,他没想过要让旁的人住进来,于是只有一件自己的卧房,一间温朝玄的卧房。那时候温朝玄死了,但他的东西林浪遥都留着,依照记忆原封不动地迁移至阁内。

  于是,在只有两间房的情况下,祁子锋住哪里就成了个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浪遥说:“要么……”

  祁子锋痛快应道:“行!我和你住一间。”

  林浪遥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还有点惊讶。

  其实不是祁子锋不想发作少爷脾气,而是实在没有容他挑挑捡捡的余地。只有两间房摆在面前,他不和林浪遥挤一个屋,难道去与温朝玄挤?

  他光是想想那种可能性就害怕得背竖寒毛。

  祁子锋抱着行囊,好像怕林浪遥反悔似的,率先跑进屋内归置东西。

  林浪遥站在走廊上,与温朝玄一个人向左一个人向右,他迟疑地看着师父,按理说两人已经是道侣了,可当着祁子锋的面,他真的不敢和温朝玄同房。

  温朝玄面上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好像无可无不可一样,只对着他说:“早些休息。”便转身去了自己的卧房。

  林浪遥说不上自己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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